標題: 學醫與學佛 道證法師主講
Jill (彌陀山莊)
管理員
Rank: 9Rank: 9Rank: 9


UID 2
精華 48
積分 25364
帖子 1560
積分 16870
閱讀權限 200
註冊 2008-10-19
 
發表於 2010-3-12 10:09  資料  短消息  加為好友 
學醫與學佛 道證法師主講

學醫與學佛

郭醫師(道證法師)主講
前言
再版序言
日落之歌
學醫與學佛
「學醫與學佛」外一章
前言

「學醫與學佛」一文,是郭惠珍醫師在中國醫藥學院,為醫王學社講演,由李宜玲學長整理而成的講辭。明倫月刊於一九八七年三月份,一七二期起,分五期連載。本文是郭醫師的現身說法,她以行醫者的實際經驗,配以學佛者的慈悲胸懷,侃侃道出芸芸眾生的苦痛與迷茫,可說是句句肺腑,字字血淚。凡拜讀過本文的人,無不被她「在行醫路上,認真行醫;在學佛路上,認真學佛。」的精神所感動。故而一再影印本文,爭相傳閱。美國蔡榮坤居士,在洛杉磯閱讀明倫,有感於郭醫師精神的偉大,特別回國倡印「學醫與學佛」一文,蓮友得知,亦爭相隨喜。「德不孤,必有鄰」。當郭醫師知道海內外有許許多多的人,與她心靈相通時,她一定會更堅強的把一切的苦痛化為向道的力量吧!

編者謹識

再版序言

郭醫師悲憫的胸懷,對佛法奉持的真誠,以及字字句句所透露「生老病死誰替得,酸甜苦辣自承當」的人生況味,猶如清夜梵唱,流蕩盤旋在每一位有緣者的心海中—一番檢束身心,一番菩提更生!

此所以自去年,蔡榮坤居士倡印「學醫與學佛」一書後,不數月,一萬五千本便流通一空之故。而其後函索、助印之議,仍如雪片不絕,今又有馬來西亞峇株吧轄佛教會,來信倡印,並將在當地,廣為流怖,以此因緣,「學醫與學佛」再版付印。

至於郭醫師生病的消急,在本書收錄的「學醫與學佛外一章」中,已有詳細的報導。她將自己罹病的原因,歸於「深厚的業障」,並引經文敘道:「假使百千劫,所作業不亡,因緣會遇時,果報還自受」及「由貪瞋癡發身口意,作諸惡業無量無邊,若此惡業有體相者,盡虛空界,不能容受。」郭醫師言道,她只有無盡的懺侮。

世事回頭入道堅,北邙路上,人人不免,而八苦交煎,刻刻未停。郭醫師以其年青光華的生命,受到無常的侵擾,這在在都是一種啟示,許多的蓮友無不因之密自撿點,自我策勵。但願讀者透過「學醫與學佛」的真實故事,與郭醫師本人生命的遞變,更加莊嚴自己的慧命。

編者謹識

日落之歌(郭醫師每日臨睡自勵)

最後的一口氣
讓我竭誠歌詠阿彌陀佛
最後的一卡力
讓我奮臂畫接引金手
最後的一滴彩
願凝聚成彌陀慈眸
最後的一串淚
願匯入他因久侍傾注的淚洋
最後的一心跳
願與他大慈大悲共振
最後的血脈
願盡奔流入彌陀願海
朝夕澎湃四十八願壯麗偉大的浪潮
吞盡融化一切苦痛………
吞盡融化一切無奈………
最後的一抹微笑
願化入彌陀的微笑
化入那永恒召喚,無盡奧妙的微笑
最後的呼吸
願納入彌陀的鼻息
成極樂國土湧自光明,奏百千種樂的陳陣清風
—願與一切念佛人共勉—

學醫與學佛

各位老師、各位學長,每當我站在臺上的時候,總有一種感覺,覺得自己實在是應該坐在一個角落的地方,或者甚至是坐在門外的地方,來聆聽師長的教誨,末學所知十分有限,站在講臺,只有深覺慚愧。貴社社長,為我選了個叫「學醫與學佛」的題目,這也很讓我覺得為難,因為末學「學醫」只是皮毛而已,「學佛」也只是探頭罷了。在這裏,只敢說是拋磚引玉,請各位老師、各位學長能夠好好的來指導我,以便讓我今後謀求改進。

末學是學醫的,所以就「學醫與學拂」來探討,在人生的歷程當中,我們凡夫總是比較喜歡賣瓜說瓜甜,如果今天是學教育的、當老師的人,他站在臺上,或許要說:「佛陀是最偉大的教育家,他好像叩鐘一樣,叩之以小則小鳴,叩之以大則大鳴。循循善誘,因材施教。」如果今天是企業家王永慶學佛,他站在這臺上,或許要說:「佛陀是最偉大的企業家,每天用很智慧的方法,賺了很多的功德法財。」如果是農夫的話,他或許要說:「佛陀是一個偉大的耕作家,他以信心為種子,以智慧為耕犁,以大悲水灌溉,結出智慧菩提的果子來。」如果從事保險業的話,他可能要說:「佛陀是一個最偉大的保險事業家,他開了一家盡虛空、遍法界的大保險公司,讓眾生能夠免得六道輪迴。」

我們是學醫的人,難免也要貼金一下,說:「佛陀是最偉大的醫王、最偉大的醫學院教授,佛陀在鹿野苑的初轉法輪,是史上最美的醫學演講。」我們覺得很慶幸,就是能夠在學醫的道路上學佛,能夠在學佛的道路上學醫。事實上,這是一條不可分割的路啊!在這裏,我想先提出來,一位在日本念佛的人,他是一個釘木屐的工匠,他過去曾為非作歹,也曾聽過法師演講,但是他聽不懂,有一次法師教了「南無阿彌陀佛」,這個淨土法門的時候,他聽懂了,回家以後,每次在釘木屐的時候,他就念「南無阿彌陀佛」、「南無阿彌陀佛」。每釘一根釘子,就念一句「南無阿彌陀佛」,就這樣子,他寫了一些詩句在木屐的木片中,有人把它收集起來。當我在值班的夜晚裏,身心疲憊的時候,有一天突然看到他這樣的詩句,他說:「好極了!娑婆的種種,家業的營運,一變而為極樂的莊嚴。奇妙啊!難以思議,南無阿彌陀佛是何種的良藥!南無阿彌陀佛是何等的仙丹!」「讓我換個國土,在這浮世時。」

看起來是一些很簡單的句子,卻令我深深感動,尤其「讓我換個國土,在這浮世時」。我們所在的世界是一個紛亂的娑婆世界,大家在學校裏面,或許還沒有感覺到,當我們走到醫院的時候,面對生死掙扎的場面,在內心能換個國土嗎?真的能夠內心換個境界,換個國土的人,那就要像他這個樣子,把「南無阿彌陀佛」,把佛法貫徹在他的生活當中。我們學醫的人,難道不能像這一位釘木屐的木匠一樣?難道我們不能把佛法一句「南無阿彌陀佛」的莊嚴,貫徹到我們學醫、行醫的生活中嗎?


在學醫的時候,有一位鄭尚武教授,他「當」學生「當」得很厲害,我們班上一起上課九十幾位同學,「當」掉了七十幾位。大家補考得不勝其煩,但是他卻講了一句話,他說:「我不能隨便放走醫學院的一個學生;如果我隨便放走醫學院的一個學生,那麼以後不知道要殺死多少人,我們的關係是『師生』,息息相關,榮辱與共。」當時,我覺得老師相當的囉嗦,到今天才確實的感覺到這條道路是一條很難走的道路。如果你在學校學習念書的時候不想混混,而真的想要好好來念的話,這一個學習的過程也是很艱辛的。以後出了校門,真的扛起了這個行醫的包袱的時候,那更是非常的艱辛。同仁常常開玩笑的說:「八字不夠差還不能夠當醫生。」你必須要有那種吃不像吃,睡不像睡的命,才能當得起醫師。

有一位行醫三十年的老醫師,突然間暴跳如雷、怒不可支的對我說:「為什麼從早到晚都沒有一個人跟我講一句快樂的話呢?」當時我還小,聽到他這句話的時候,覺得不以為然,深深認為這不是一個學醫的人,不是一個行醫的人會講出來的話,可是當我走了這麼一段路再回首,我發現如果中間沒有穿插佛法力量的時候,我們難免要講出這句話!

你看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今天早上發現身體健康、精神飽滿,於是到醫院裏頭去找醫師,給醫師鼓勵鼓勵,並且說個笑話給他聽一聽。甚至以後,你會發現連你的朋友,他不在生病的時候絕不會跟你聯絡;一定是有病的時候,才會打電話來:「幫我看看吧!我哪裏是不是有什麼問題?我做了個肝功能檢查,請你幫我看一看!」不是生病的時候,他不會想到你;生病的時候,他才會想到你。我們「天生」從早到晚就是要聽這一些,總是他在家裏已經忍無可忍,痛不可支的時候,才來找你訴苦一番。我們的病歷一開頭就是記載「主要的訴苦」—「主要的埋怨」是什麼?每一個人來了,就是埋怨,我們生來就是要聽埋怨的人,要是沒有隨時聽埋怨話的心理準備,那是不可能做這個行業的。

本人從小生長在一個醫生的家庭,接觸到的一些長輩,也大部分都是醫師,其中也有很多的良醫,不只是名利當中的「名醫」或是「利醫」而已,他們在一生中也是像平常人所說的:社會地位很高,做得轟轟烈烈,可是到他們老的時候,卻一樣的跟他們所看的病人,犯了同樣的病,直接從病床旁邊,躺上病床。我們的路比任何人都近,我們直接從病床旁邊,躺到病床上去,而且也跟其他人一樣,在恐懼、痛苦中結束生命。這是我眼睜睜看到的許多例子,就像最近剛剛去世的好幾位台大醫院的醫師,開刀開了一半,結果中風了,他不曉得他要中風了,事先一點也沒有防範,二十年來沒有一點血壓的記錄。我們每天都會板著面孔跟病人說:「你需要治療!你要好好的檢查。」但是自己呢?

前幾天我們的主治大夫問我們說:「你知道你的白血球平常多少嗎?」大家都答不上。「你在醫院工作了多少年,你不曉得自己的白血球是多少?」天天給病人測白血球,卻不知道自己的白血球是多少,有時候,站在這個崗位站久了以後,總是以為我是一個醫生,他是一個病人,好像是與病隔離的;其實,我們也跟他們一樣,完全就是一個平凡生死的眾生,我們應該從這裏面來學習什麼呢?在學校念書的時候,教授曾經至誠告訴我們:「你用功讀書,本身就是一種愛心,就是一種慈悲,因為你不曉得你今天所念的書,以後要用在什麼人身上,也許你今天所學的知識,將來用於你最親愛的母親,也許你所學的知識,用於一個你完全不認識的人。但是你以一種平等的慈悲心來念它,這就是『訓練』。」這也就是我們學佛的人在學中的必要認識。你想到,萬一你沒有念好,以後半夜來個急診,你看不懂,誤了人家的性命,你一生一世,生生世世要怎麼樣來補償?怎麼樣來贖這個罪過?這是我們醫生壓力很大的地方,那件衣服穿在身上是很好用、很威風的;但是,事實上它的背後是很辛酸的。

有時候我也慶幸,我們在學醫的內容當中,我們念病理,我們念其他的內、外、婦、兒……種種的科別,這裏面所講的眾生種種痛苦,就是一切佛經中的註腳,可以說是給佛經的「苦諦」作註解。當我們細細的去思考它,裏面所講的每一條,從神經系統、心臟、血管系統,一樣一樣的你念下來,會發現我們所學的東西,樣樣不離佛法。自己在平常讀書的時候更加體會,我們有比別人更好的運氣,我們念組織學、念生理學,在念組織學的時候,電子顯微鏡顯示告訴我們,細胞膜上有孔,後來又發現,孔上又有膜。是因為以前顯微鏡倍數不夠,所以沒有辦法看得出來這個膜上的孔,我想這個裏頭,恐怕孔中有膜,膜中又有孔。我們如果再念一個葡萄糖的分子,要從一個細胞外面,送到細胞裏頭,那簡直跟我們要去蓮因寺一樣,要在校門口集合,然後還要坐計程車到車站,到了車站點點人數,還要換個車子,還要上山下山,就這樣子,進去還有知客師引導。你發現一個葡萄糖分子進到一個細胞裏頭,就跟這種情形一樣。

所以,當我們在念《華嚴經》的時候,應該比其他科系的人更容易了解到「一塵中有塵數剎,一一剎有難思佛,一一佛處眾會中,我見恆演菩提行」的偉大。念一念「在一毛孔中轉大法輪」的句子,就覺得很有意思。現在佛陀不曉得教我的紅血球那一種法呢?大家念一念,好好的思惟一下。佛陀在古時候就講過我們的身體有好多、好多的蟲啊!當我們念了生理,念了這些醫學以後,發現說像我們白血球的運動、變形蟲的運動,它一下子在血管裏頭,一下子鑽到血管外頭,那裏有問題,它就奔赴那裏的召喚跑過去了。這些佛陀在二千多年以前就已經講得很清楚了。每每念了這些的時候,不禁法喜充滿,這是何等的大智慧啊!他老人家不需要抬一個顯微鏡,不需要搬一個電子顯微鏡,他不需要拿一個天文望遠鏡就可以說:「有世界如盤形,有世界如洄[水*復]形。」我們應該比其他科系的同學更容易了解因緣性空的道理,而容易去練習作不淨觀。我們上解剖的時候,一個人的眼睛、鼻子、頭髮都還在,可是他的呼吸沒有了,一切都停了,本來你可以跟他握握手、談談話的,但是,現在你看著他竟然無語以對。再把他一樣一樣的割開,發現人在哪裏呢?我在哪裏呢?

我們應該由這種分析上慢慢的來思考一下,進而體會《心經》上所講的「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,受想行識,亦復如是」的道理。以前在老師講到淨色根的時候,曾經回想到我們在念「神經」的時候,講到「痛覺」,或是其他的感覺傳導,說穿了,只不過是細胞內外的一些鈉離子、鉀離子出出入入電位改變,一些化學物質傳送而已。它出它入然後又大概各自回去,就是這樣,那就是平常我們所執著的「痛」或是我們平常所執著的觸覺、歡悅或是痛苦啊!從這些裏頭,一樣一樣的來回想,才發現,其實佛陀老早就把這些醫學的道理說得很清楚了,只是我們現在用不同的文字、不同的敘述來看而已!在念書的時候,這樣的念過來,以後到臨床,就如此的用上去。

每天早上就像社長所說的:「快樂的一天從早課開始」,我想我們學社的同學,都是「快樂的一天從早課開始」啊!每天清晨我在樓下就聽到樓上傳來,學社學長們念得很嘹亮的「南無阿彌陀佛」,然後大家發下了「眾生無邊誓願度,煩惱無盡誓願斷,法門無量誓願學,佛道無上誓願成。」的四弘誓願。每天早上我也一樣,跟佛開了一些支票,很多都是空頭支票啊!就這麼樣子的開一開,佛經也天天念,不懂也唸,但願書念千遍,其義自現。後來,發現這都用上來了,最近才慢慢的又體會到《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》裏頭所講「十二如來相繼一劫,其最後佛名超日月光,彼佛教我念佛三昧」。當我到醫院去以後,我發現不僅是「十二如來在一劫當中」,我發現每天都有好多的如來,敲了我診察室的門,進來告訴我苦、集、滅、道的道理,來教我念佛,來提醒我要提起這一念佛號,免墮生死輪迥。其實啊,這種心境在行醫以後,慢慢慢慢的才有所體會。本來學佛學得很散漫,在過去總是覺得念一句阿彌陀佛,這是很簡單的,五逆十惡念個十句都能夠往生,這有什麼難呢?哎呀!像我這個樣子,決定沒有問題!行醫以後,每天那麼多尊的「如來」來演戲教我,演出了這種念佛的困難性,才叫我整個心境改變了,不敢再輕忽,也才發現到佛菩薩是何等的慈悲!如來為我,如此倍嘗辛酸!當我到腫瘤科以後,更加的體會到佛菩薩在教導眾生的時候的那種心境。舉個例來說:

有一次我看了一位子宮頸癌的病人(這是個子宮頸癌第二期的病人),第二期的子宮頸癌用放射線來治療,可以說是效果很好,也沒有什麼合併症,應當是可以治得好的。所以,當我看了她以後,我很積極的給她安排治療,沒想到,在這個時候,她的兒子發生了車禍。此後,她就說家境有困難,她必須要把錢先移給她的兒子療傷,她不能來治療了!當時,我心裏想:「要是妳錯過了今日治療的機會,等到有錢的時候妳再來,那時候可能已經沒有辦法幫妳治療了!」所以,隨即籌了一筆錢,晚上下班後,跟我室友,兩個人找到她家去拜訪她,勸她來做治療。

當時,她坐在她家的門口翹了一隻腳,斜著眼看我,也許她想:「怎麼有這種醫生,這麼嚕嗦!可能『生意』不好,晚上還跑到我家來,不知道有什麼企圖呢?」。因為她一直沒有來接受治療,我怎麼樣的勸她,怎麼樣的告訴她嚴重性,病人說:「我不很嚴重啊!我只不過是陰道有點出血而已。」她認為她不怎麼嚴重,可是憑我們學了幾年的醫學,可以料到她以後會非常的嚴重,這種痛苦是超過她所能忍受的,所以才跑到她家裏去,一而再,再而三的勸她說:「妳有困難,沒有關係,治療的費用,我先幫妳準備好,妳放心的來治療。」但她很不在乎,好像這件事情跟她不相干一樣,當時我記得,我的室友江姐相當憤慨!


回來以後,我痛自懺悔了一番,在那種時侯,內心非常的痛苦,我才發現到原來我跟這個子官頸癌的病人,害的是完全一樣的病!多久以來,無始劫以來,佛陀眼看著我得那麼重的病,伸著手一直要拉我,甚至於所有的治療費用都幫我準備好了,但我一直不肯接受治療,至今流浪生死,備受眾苦。從自己這種心境去體會,從碰了這麼一個大釘子後,回來真的痛自懺侮一番;從另一方面來說,這個病人憑什麼要來相信我,我又沒有修持,長得也不像一個好人的樣子,她看了我,難免要懷疑啊!為什麼?妳憑什麼要幫我出錢,要叫我去治療?到底為什麼要在夜晚來拜訪我?妳有什麼企圖呢?她不能夠相信。

有時候,我們在這個娑婆世界裏面互相猜忌、互相懷疑,習慣了以後,我們不能夠相信任何的好事,我們不敢相信阿彌陀佛老早老早為我們苦心設計了一個極樂世界,在那邊等待我們,每天每天在那裏等待我們,伸著手,準備接引我們到那裏去,我們已經失去了這種相信的能力了,在這段時間,我才慢慢體會到,佛說淨土法門是難信之法。在醫院裏幾乎每一位病人來告訴我一個不一樣的故事,告訴我一段不一樣的法,來提醒我們念佛;用一種不同的角度,一種不同的激勵方法來教我們念佛,這時候才發現到:原來每一個眾生,都是我們上求佛道,下化眾生的對象,他來教我們怎麼樣往上求佛道,怎麼樣往下度眾生,就好像觀世音菩薩所拿的楊柳枝一樣,楊柳枝心是向上的、堅實的,但是它的枝條是柔軟的、向下的,我們在學習當中,必須要同時學得楊柳這種堅硬的枝心向上,以及這種柔軟的枝條向下。每次在醫院裏,我都注意傾聽病人的訴說,他們不是來向我們埋怨的,當我們換了一個角度的時候,當我們用一種學佛的心來學醫,用學佛的心來行醫的時候,這一切使醫生繁複的東西,似乎都變了!慢慢才體會到所謂的「平常一樣窗前月,才有梅花便不同。」

有一位八十歲乳癌的老太太,她雖已開過刀,但是治療尚未完全,這個腫瘤又復發了。當她來就醫時,我準備為她做放射治療,但她說:「哎喲!每天來醫院治療好麻煩哦!坐車又會暈車」,所以,她就不願意來治療!過了一段時間以後,她又來了,這時她的手已腫起來,腫得沒有辦法移動,每當搬動她的手時,她那種叫聲既蒼老又淒厲,叫得我們心痛萬分。因為她從來不敢移開她的手,所以在腋下長了很多的蛆,我要為她換藥的時候,護士告訴我說:「郭醫師,沒辦法!我一定要戴口罩,否則受不了,那種肉體腐爛的味道!」這是一位八十歲的老人,難道她沒有當新娘的時候嗎?難道她沒有貌美年輕的時候嗎?但是,有一天當她看到一條條的蛆從她腋下出來的時候,她又將如何呢?如果這是我,我又將如何呢?

還有另外一位乳癌的病人,她來的時候,也是開完刀以後復發,在胸壁上長了二顆小結節,勸她治療,她覺得自己又窮,治療又麻煩,就延遲治療,後來這個癌爛掉了,爛到整個胸壁都穿過去,成一個窟窿,下面的肺隨著呼吸一鼓一鼓,一脹一縮的,都清晰可見,膿水不斷流出來,她住在員林,員林的很多外科診所,不方便為她換藥,所以她每天從員林坐著車子,來到我們醫院,為的就是換這個傷口的藥,由於她家境不好,所以沒有辦法住院,只好天天如此來來往往,想不麻煩也不可得,為了維持她傷口的乾淨,我們每天給她換二次的藥,第一次換了以後,她就在醫院裏面或走或站,走走、站站、躺躺(躺在門口)等待下午換第二次藥。

這樣子,足足有一年的時間,有時候連吃便當的錢也沒有,有時候有錢有便當卻吃不下,直到她去世的前幾天才沒辦法來,她去世後,她的女兒打電話來哭著說:「我的母親在去世前想要見妳一面。」那天晚上,還記得是一個下雨寒冷的晚上,我搭著車子到員林她家裏去看她,為她念佛,望著窗外淒冷的風雨,心想:這麼一個老人家,她忍受癌侵蝕骨頭的痛苦,每天獨自坐著這趟車來來往往,一年中七百多趟,她何嘗不希望她的兒女來陪陪她呢?但她兒女不去賺錢,誰給她錢換藥呢?回想一年中她從來不敢看她的傷口,只看我的臉孔表情猜測傷口狀況,所以雖然我心很痛,但都露出笑容一邊說故事或念佛,她便放心一些。

直到有一天,當換藥的時候,恰好有一個人突然跑進來,從她旁邊經過,那人不由自主的叫了一聲,就是叫了這麼一聲,使她回去幾天幾夜哭得睡不著覺。當我到她家裏的時候,一看是一座土牆房子,一口棺木擺在中間,家徒四壁,連我帶去一個袋子都沒有地方放,幾個兒孫在旁喧鬧,就這樣子,這就是一個女人的一生!一個女人,年輕的時候辛辛苦苦養兒育女,到最後呢?胸前一個大窟窿,加上一口棺木,這也就是一個凡人的一生。


有一個二十七歲的男性,是一個鼻咽癌的病人,三月的時候,他第一次到醫院裏來看我,那時候只是一個小小的淋巴腺,在耳朵下面,但是他的症狀:流鼻血、頭痛、鼻塞,摸到那個淋巴結,我心裹就知道不妙了!當時,由於不了解他的個性,不敢一口告訴他:「你得的是癌症,你要來治療。」只敢說:「你的病很嚴重,但可以治療,你要趕快來治療。」但是,他回家後,心想:「我還可以上班,又剛剛結婚,也沒有什麼大不舒服,偶爾流個鼻血,鼻子塞塞的跟感冒沒有什麼兩樣。」他不聽我們的話,我又寫信去給他,並且打電話給他,他還是不肯來。

後來他才告訴我,當時,他心裏面想:「這個醫生真是愛賺錢,連我們不要去治療,都還打電話、寫信來催。」過了三個月~~六月的時候,他到急診室來,並請廣播找我去看他,我初一看,認不得是三月的時候,看到的那個人。這個腫瘤已經壓迫得使他呼吸困難、吞嚥困難,他才來,為什麼這麼遲呢?當時實在很為這遲延感到惋惜和痛苦!才二十七歲,剛剛結婚,他的太太才嫁給他就要做寡婦,我看到她那種憂愁的面孔,內心感到非常沈痛。為什麼他不能相信呢?然而,再想想,我何嘗不是跟他一樣呢?我們只不過多學了幾年的醫,能夠發現,能夠提前曉得他三個月以後的變化;而他自己卻對三個月以後的變化一無所知。

其實明天將發生什麼事,我們也一無所知,對未來充滿錯誤的寄望,以致一再遲延,後來雖然盡力治療,腫瘤能夠縮小一些,可是卻已無能挽回他的生命。因為最好的時機已錯過了,癌又蔓衍到肺部,每一呼吸都是痛苦的喘息。當時我教他念佛,他一直非常後悔當時不聽我的話,我告訴他說:「你不聽我的話,已經吃了一個大虧,今天我教你念佛,你再不聽,就要再吃一個更大的虧啊!」他說他知道了,一直到他出加護病房,病危要送回家的時候,他拿著一串念珠,還不停的念。這一切,不禁讓我熱淚奪眶而出,我們就一定要到這種程度嗎?我們就不能提早一點覺悟嗎?


還有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,也是鼻咽癌的病人,她的耳朵後長了一個淋巴結,越來越大,越來越痛苦,她的母親說:「我從鄉下用腳踏車載著她,不知載往何處去醫治?」茫然無依,後來切片檢查,確定是癌才來作放射治療。作放射治療並無特殊感覺,但放射治療到一個相當大的劑量時候,皮膚及照射部位黏膜會發生反應,這只是一個暫時的現象,大概一、二個星期之後就可以痊癒,但是這種痛苦,對於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來說,已經是大得無法承擔,她告訴我說:「喝牛奶的時候像刀子割喉嚨一樣,幾天幾夜喝不下一點東西。」

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孩子,這麼大的壓力與恐懼,常使她瞪直了眼睛,呆呆地躺在床上。由於觀察病人的痛苦,聽他們細訴,我才明白原來餓鬼、地獄的苦,不是像我原來所想像—「是佛怕人做壞事講來嚇人的。」也才深信佛是真語者、實語者。她的母親看著她,跪在床邊掉眼淚,甚至七天七夜不眠不休守望著她,我們念佛守護自己的一顆心如果有慈母守護病兒一般,還怕不成功嗎?當她拿著鏡子看到自己的時候,慘叫了一聲說:「要嚇死人了!怎麼變成這個樣子!」我每天上班都會經過北平板鴨、脆皮烤鴨的地方,看見那一頭頭掛在那邊烤得焦黑的鴨子倒吊著,仿佛聽見病人沙啞痛苦的呼喚:「郭醫師,我喉嚨好痛!吞不下任何食物。」我也感受到烤鴨的呼喚—我的內心跟看到病人是一樣的難過!

「菩薩畏因,凡夫畏果」我們怎麼曉得,今天我們加在板鴨上的,來日不是這樣的加在自己的身上呢?這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,這應該生龍活虎的年紀啊!但是她皮膚變色時是想回家而不敢回家,怕大家看到她的樣子害怕,有誰能夠料得到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,她會發生這樣子的悲劇呢?現在她的腫瘤已經全消了,但是她的經歷卻深銘我心,這種痛苦使她念佛,她和她媽媽也發心皈依,受五戒了,當我為她們講解殺生戒時,她的媽媽流著眼淚說,一直到她看見女兒在生死邊緣的掙扎,皮膚焦爛的苦,她才瞭解過去殺雞時,刀子加給雞脖子的痛苦。佛菩薩教人念佛的方法有很多,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,你什麼時候教她念佛呢?就在她吞不下任何食物的時候,就在這脫皮痛苦難忍的時候,就是念佛的時候吧!但為什麼一定要等如此千般受苦才是時候呢?

還有另一位鼻咽癌患者,我們中國人的鼻咽癌是世界第一位的。他的腫瘤很大、爛穿了皮肉,頸總動脈都可以看得見,一個眼睛大,一個眼睛小,臉都已經歪了,可是,難得的是這個病人,在這個時候,他總算想通了,能夠開始念佛,看著佛像,拿著念珠。開始的時候,他來治療,治療了一半,先是他的丈母娘去世,中斷治療,後來他的兒子又發生車禍死了,就這樣子,財產幾喪盡,他沒有辦法繼續治療,一直讓這個腫瘤擴散蔓延,到來的時候,我們幾乎預計他沒有辦法活超過十天了,頸動脈大血管破裂,血流得一蹋糊塗,在這個時候,我們教他念佛,沒有想到,他真的能夠把持住這一句佛號,一句又一句地念,他的聲帶已經受到了腫瘤的破壞,念佛已經不能夠念出聲音來,他用沙啞的聲音告訴我說:「我在這裏修身養性,我在這裏反省我一生所作所為、什麼事做錯了,我很想去做一些善事,當我好起來的時候,請妳帶我到寺廟去。」

我心裏很難過,為什麼我們一定要等到這一天,才想到「我要去做善事,我要去寺廟?」那天早上他的血壓降低休克,我是懷著一種幫他助念、送他往生的心情在旁邊為他助念,沒有想到,他真的拿著念珠,一念再念,我告訴他說:「你天天想要行善,我告訴你最好行善的方法,你在床上在這個最重要的關頭,念阿彌陀佛,只要你自己能夠成就,淨化內心,完成自覺生命,一個人的一生就是一種榜樣,只要你能夠振作給所有痛苦中的人一種鼓勵,你就是做最大的善事。」他真的一句又一句的念,我忍不住去拿了照相機把他拍起來,沒有想到,他一直念一直念,血壓卻回升了!我還沒有給他用任何升血壓的藥,他的血壓卻回升了!

不多久,他告訴我說他要站起來,先前,他告訴我說他每天念三千句,我說:「你的情況這麼嚴重,念三千句怎麼夠呢?起碼要念一萬句,因為不念佛,也都在胡思亂想。」他說:「要念那麼多嗎?」他覺得困難,因為,他有時候會昏過去,會昏迷不醒,然後又醒過來。又念念,就這樣子,過了幾天,我去看他的時候,他說:「我一天已經念到一萬了!」請問大家,我們平常身體健康、精神飽滿的人,每天有沒有這樣的用功來念呢?我們一定要等到這種力不從心的時候嗎?

當我們像他一樣痛苦的時候,有沒有像他這種忍耐力來念佛呢?還記得上次吳聰龍老師在講課的時候,特別提到:若靜坐的時候,念佛有十分的工夫,亦即念得一百句是一百句,沒有一句打失;念得一萬句是一萬句,沒有一句打失,才是十分的工夫。靜坐中有十分的工夫,動中只有一分;動中有十分的工夫,睡夢中只有一分;睡夢中有十分,病中只有一分;病中有十分,臨命終只有一分,我們有多少的工夫能夠來經歷這種生死的考驗呢?我看著他的時候,陪著他念佛,念到我淚流滿面,想到佛在《地藏經》裏面咐囑地藏菩薩的話:「勿令眾生墮於惡道中一日一夜。」看著他人也看著自己,在這個六道輪迴中生死流轉,不知要到幾時?而佛菩薩他那麼慈悲地,甚至不忍心讓我們墮到惡道中一日一夜,輾轉反覆,一勸再勸,誠如靈山寺佛堂上題的對聯:


「累吾化身八千次 為汝說法四九年」

若不覺悟,我們怎麼能夠對得起他呢?我感覺到我給他四個字—阿彌陀佛,而他卻以這種血淋淋的生死掙扎來教我!

有另外一個鼻咽癌的女病人,也是才二、三十歲而已,她來的時候,腫瘤已經很大,壓迫兩側頸部,呼吸也已經有點困難了,這個病人在往生前一段時間,就發心吃素求生極樂了!當她很痛苦的時候,握著我的手告訴我說:「郭醫師,如果沒有希望了,我希望阿彌陀佛能夠早點帶我走。」她在別的醫院住院,而來本院作放射治療,有一天早上,我去上班的時候,加護病房廣播叫我,我才知道半夜裡她在別的醫院裏,呼吸困難,(因腫瘤壓迫呼吸道)被送到我們醫院來急救,作氣管切開術。而氣管插管急救無效,早上就斷氣,血壓、心跳也都測不到了,家屬在辦離院手續!加護病房的小姐找我上去,我一看,人已經斷氣了,那時候內心感到很難過,在耳邊跟她說:「你在短短的生命中,已經經歷了那麼大的痛苦,在這個時候,請你提起正念跟我來念佛。」因佛昔本誓:「若有眾生欲生我國至心信樂,乃至十念,若不生者不取正覺」,此時唯願佛慈悲攝受。

我在旁邊一句又一句的念,沒有想到,她竟然淚流滿面,當時,我把加護病房的護士請過來,告訴她們說:「佛法所說的『人在呼吸停止以後,「八識」還沒有離開』,為她念佛的時候,她還掉下眼淚,我跟她說話,她也一直一直的掉眼淚,說她已經去世了嘛,八識沒有離去!」我們千萬要善待一個臨終的人,我們千萬要善待一個所謂「死掉的人」,大家都有機會到醫院去,大家都有機會到加護病房去值班,甚至一天會送走好幾個人,請記得,我們千萬不要為了怕家屬責備,抱著一種「作秀」、「做給人看,保護我自己,免得被你告」的那種心情來做急救;除非我們真的懷著一種「我要把你救活」的誠懇心情,我們才好來做這件事。千萬不能心裏覺得:「哎呀!他實在沒有希望了,但如果我不按例行公式做個樣子給人家看看就不行」。我每次都會記得她流下來的眼淚,希望大家也能夠記得!


有一個口腔癌的病人,他的癌就長在靠近嘴唇的地方,做過治療以後,腫瘤消退了,可是嘴角跟面頰卻破了一個洞,必須要從肩膀,割一塊肉上來補。我想醫學院高年級同學念整型外科,都曾讀到這種FLAP。他還很年輕,胸部還刺青,想當然是個「不可一世」的人,但是在這種生老病死的折磨當中,他說:「當我聞到自己嘴巴發出來的味道時,你叫我怎麼能夠吃得下飯呢?」

本來他是一個壞孩子,家裏都不要他了,可是得了這個病以後,他卻發心學乖了!他說:「我感受到這種因果報應,我是活該!」所以,在治療過程中,他非常熱心幫助其他的病人,有年紀大上不了檯子的,他就抱著人家上上下下,懷著一種慚愧、懺悔的心境,他的癌歷經放射治療及手術,終於治療好了!我們很慶幸他在這種痛苦的教訓當中,能夠懺悔,能夠改過,有時候我們想想,自己恐怕還沒有這種勇氣呢!當第一次手術後,第二次手術前,由於面部尚未整型完好,他坐在診察室外面的時候,有些小孩甚至看到他拔腿就跑,但是他卻勇敢承擔下這種果報,而且發心來改,這是一種很了不起的典範,也許當我們得了那樣的病,要做那樣的手術時,我們還沒有像他那種勇氣來承擔呢!


當深入了解一個眾生的苦楚,傾聽他們夜晚的呻吟時,才會體認到佛為什麼要一再一再的來說這個「苦」字,佛法並不是悲觀的,佛已經用他的大智慧眼睛,看到我們所受的種種的苦,所以,他才不惜大家責備他的悲觀,來說這些法,為的是叫我們不再吃這樣的苦頭,但是;能夠不吃苦頭,而能夠修行的「一等馬」,到底有多少呢?

在我值班室的隔壁住著一位年老的病人,從他的臉可以看得出來,他是一個相當有學問修養的人,據說他以前是北平的大學教授,年紀,有的人說他九十二歲,有的人說他八十八歲,到這把年紀,卻得了這個癡呆症躺在床上,他是我病人「隔壁床的病人」,每天我進去的時候,從來沒看他張開過眼睛,大、小便不能控制,就泡在這個屎尿堆裏面,過去曾經是一位有學問、有地位的教授,今天卻躺在這個屎尿堆中,不省人事,也沒有家屬來照顧他,每天我進去病房的時候,就在他耳朵邊喊著:「阿彌陀佛」、「阿彌陀佛」,總是把他叫一叫,搖一搖。

這天,他竟然很出乎意料之外的,唸了二聲的阿彌陀佛,而且他奮鬥著合掌,他想要念,但是那二聲過後,我卻沒有再聽到第三聲的佛號,大家想想看,這就是「老」啊!想要合掌念一句的佛,想要奮鬥出一句的阿彌陀佛,都這麼難,我從他的眼睛裏面,看到他的意願,卻聽不見那個聲音,原來,老來念一句佛是娑婆世界的大難事啊!也許我們有一天也一樣的當了一個大學的教授,但是,卻難免有一天包著尿布躺在床上,在屎尿堆裏面,奮鬥一句阿彌陀佛而不可得!想想現在實在應該加緊用功啊!


另有一個肺癌的老病人,他五歲時父死,八歲時母亡,孤苦伶仃,活到八十歲,他每天躺在床上,想要叫他吃個飯,真是天大的困難,費了九生二虎之力才能幫他刷個牙,他就這麼躺在那裏,他不是不能動,是不願再動,決心要死,他不願起來小便,他也不願意起來大便,替他洗牙齒,他跟我說:「要死了,還刷牙做什麼?」唉!有時候我們不曉得應該怎麼辦?在這個時候,實在是一些困難的考驗,怎麼樣的下化眾生呢?怎麼樣的上求佛道?當我們自己度化不了自己的時候,就會碰到很多情形,我們不知道該怎麼樣的來幫助他人呢?事實上,我跟我們的病人一樣,患的都是同樣的病啊!

還有一位老人家,額頭上長了一個癌,侵犯得眼睛都看不見了,我們現在不是上腫瘤科的課,我們不說他是怎樣的病理,我們得想想啊!如果這是我的話,我要怎麼樣的過活啊?

一個舌癌的年輕女孩子,她的癌是從舌頭長到下巴去,腫得非常大!當時是大出血,來到急診室,後來給她做治療以後,腫瘤漸漸消退了;可是,卻在嘴巴、口腔,跟下顎的地方,造成一個相通的廔管,吃東西就從這個下巴漏出來,所以每次都會有一些殘留的髒東西在那裏,這個膿啊,是滴滴答答的流,我記得每一次我站在她旁邊給她換藥,腳上都要被蚊蟲叮了很多很多的??,因為她的房間,根本不可能維持乾淨,這些膿啊!血啊!就是不斷的流出來,後來她伸著手摸著下巴的時候,竟然是一條一條白白的蟲子,在她的嘴巴裏面,她瘦得不成人形,站起來都搖搖晃晃,卻常常奮鬥著要爬出去自殺。

有一天早上,我們在新民商工那邊找到她,她奮鬥著要出去自殺,只二十出頭的人,她的孩子非常的小,在旁邊叫著媽媽,就這樣子的結束了她的生命,在那個時候,她念佛念佛,阿彌陀佛的聲音念得那樣顫顫抖抖。


有一個口腔癌的病人,腫瘤長得非常大,為什麼口腔癌總是長得那麼大,才要來看呢?這個人站在遠遠離十幾步的地方裏,就可以聞到他發出來的臭味了,他是要來住院的,可是一進到病房裏頭,另外那一個病人卻一直吐,一直吐啊!跑出去了!他的心理大受傷害,拒絕治療就回去了。我每次看到這些的時候,再回想到經典所講的,我們在造口業的時候要特別注意,有時候我們隨隨便便的講一句話,大家要注意一個「因小果大」的道理啊!我相信佛陀所說的都是真的。地獄裏面一切抽腸挫斬、拔舌耕犁,這些痛苦都是真的,果報不可思議,所以,我們要很小心很小心,在身語意業上多做檢討,不要等到有一天我們這麼痛苦的時候,才發現到我們實在是無法承擔啊!

舌癌的病,經常都是起源於舌頭穿過下巴長到外面來,又開了花,又長上去。餓鬼道眾生佛經描述腹大如鼓,咽如針孔,我們不必到餓鬼道去看,也不必說這個沒有人看得到,我天天都看得到啊!「吞不下去」、「咽如針孔」,這些都是病人跟我說的話,他說:「郭醫師,我喝水的時候像火燒一樣。」我才猛然驚覺到這是佛經裏頭所講的,形容吃到東西以後,嘴巴就出猛火燒,把這東西,變成焦炭,記住,深信因果。

有一個鼻咽癌蔓延到淋巴腺的病人,以前只是一個很小很小,要仔細摸才摸得到的一個腫瘤,叫他治療,他也信不過;等到他再來的時候,就是這樣大了,變開花的腫瘤,這個時候已經很難治療了。我想一個學醫的人,在教科書上都可以看到各式各樣淒慘的照片,那時候只是抱著一種學習這是什麼名字,什麼名字,什麼名字,什麼病名的心情去看它,而這些人他們天天來對著我,天天來讓我換藥,每天來問我說:「為什麼越長越大呢?為什麼越長越大呢?」

一個患皮膚癌的病人,這個病人其實已經活了一段很長的時間,這是復發以後的情形,他的治療都已經做到極量了,沒有辦法再繼續做下去了,以前的醫生告訴他說:「你這不能做了,你回去等時間好了!」他有時候在傷口爛得一蹋糊塗的時候,沒有辦法處理就會來換藥。哎!他只是告訴我:「我只有等時間了!」我們怎麼樣在這種時候把一句佛號告訴他呢?我們怎麼樣陪他們度過這種陰暗痛苦的時光呢?假使我們自己都不能過這種陰暗痛苦的時光,我們憑什麼來幫助他們呢?

有一位口腔癌的病人—我希望大家都應該把他當做是佛菩薩給我們的示現,在心裏多多的念佛,為他們迴向,也感謝諸佛菩薩不惜種種的辛酸來教導我們,這是活生生的八大人覺經第一覺悟,這是觸目驚心的經典。「口腔癌」,這種病人其實是很多的,這種癌到最後多會穿孔,病人吃東西的時候,就從這面頰跑出來,我們每天為他洗,清潔這個傷口,把它弄乾淨,當這個消毒的水,讓他從嘴巴裏漱一漱,再從傷口流出來的時候,你知道他那種已經瘦弱不堪的身體痛得發抖,這樣的生活一天過一天,癌在口腔,沒有傷到致命的器官,他不會馬上就死掉,這種生活一天一天的煎熬下去,令人想到地獄「千萬億劫,求出無期」實在不曉得該怎麼辦?

當我把病人紗布拆開的時候,猛見這一顆已經挖掉的眼睛,不由得就回想到,當有人吃魚的時候,伸著筷子就把這魚的眼睛挖起來,請你回想這一幕,有一天這個挖掉一隻眼睛的果報,假如回歸到自己身上來就是像這樣子。

由鼻孔到胃,插著一個鼻胃管,幾乎是我們腫瘤科住院病人的特色,每個人都幾乎沒有辦法吃東西,靠著這一條管子來維繫生命,請問插著這一條管子,能夠念佛的人有多少?偏偏這是四個人就有一個人得的毛病,現在我們的皮膚是平滑的,但是不曉得什麼時候會變成這個樣子,從經首「世間無常,國土危脆,四大苦空,五陰無我,生滅變異,虛偽無主」念起,每每念到「生死熾然,苦惱無量,發大乘心,普濟一切,願代眾生受無量苦,令諸眾生畢竟大樂」,念到這裏的時候,常常聲音都會哽咽,回想到一幕一幕,回想到諸佛菩薩,不惜一切辛酸來教我這血淋淋的一幕一幕,我們怎麼能夠再蹉跎呢?看了這苦惱的一幕,讓我們來看看修行的法喜:

懺公師父坐在這個蓮花上,他說:「啊!在這個山上拜佛的時候,那種禪悅啊!那一種法喜啊!」他老人家拍這張照片的時候,正在說著這些話。每當看到的時候,就感覺到一種禪悅、一種法喜和修行人的力量,他的表達不需要拿出畫筆,也不需要搬出鋼琴,或者小提琴,他本身只坐在那裹,就有這種意味,這是最偉大的藝術了!當把自己內心的疾病醫好的時候,再顯現出來的安祥、莊嚴。

每每想到當我們有一次去打佛七,大家盤腿,坐了二個小時,腿麻得一蹋糊塗,痛苦難忍的時候,師父在上面說:「大家到這兒來拜佛要學佛面,應安詳、微笑,怎麼個個愁眉苦臉?咬牙切齒啊?」從這個打坐的痛苦當中,我們可以自己有個警覺,當有一天我們像前面所看那些人,那樣苦惱的時候,我們怎麼樣的忍下去?我們免不了要咬牙切齒,要愁眉苦臉,那裏能夠有佛面的安祥、微笑呢?


我們再來看看這是雪公老師在往生前幾天去放生拍的照片,老人家何等的自在啊!大家前面看到的,多是年紀輕輕的就一蹋糊塗,有誰能夠在九十七歲的時候,還能夠登上講台去跟大家說法,盡了他最後最後的一口氣,來告訴我們念佛要怎樣的「淨念相繼」,朽木跟神木的差別就在這裏。不修行的凡夫是苦苦惱惱的;修行的大德是何等的自在!大家再看一眼雪公老師,回想回想老人家在慈光圖書館怎麼樣的來教導我們。

再瞻仰廣欽老和尚圓寂前二天教弟子念佛時候的神情,大家看他老人家還是目光炯炯,他們下了多大的功夫呢?跟我們悠悠忽忽過日子是大不相同的,不一樣的播種,不一樣的耕耘,有不一樣的結果。好好的再看一眼老和尚,好一個「沒來沒去,沒事情」的瀟灑,大家比一比就知道了,你選擇那一樣呢?同樣的是一個人,為什麼人家能夠那樣清淨莊嚴,能夠在要走的時候,自知時至,心不顛倒?而為什麼我們要苦苦惱惱的恐懼掙扎?當我們以佛堂裏面拜佛、誦經、念佛的心到醫院上班的時候,總會有新的感受,在醫院裏面照顧病人(帶著這種拜佛的心情去看病人)每一位病人都應把他當作是佛菩薩來教育我們的,每一個病人都告訴我們經典裏頭的意義(用不同的方法),因為我們是這麼一個愚癡,貪瞋癡充滿的凡夫,所以佛陀不得不用各種的善巧方便,由於我們又是這麼的健忘,念了幾句以後就忘掉,所以不得不用這種驚心觸目的痛苦來提醒我們提起念佛,精進念佛的道念。

學習以拜佛的心情去看病—在《普賢行願品》裏頭講到說:「諸供養中,法供養最,所謂如說修行供養,利益眾生供養,攝受眾生供養,代眾生苦供養,勤修善根供養,不捨菩薩業供養,不離菩提心供養。」在我們從事這個行醫修行當中,我們也要充滿這種供養的心情,用我們供養佛菩薩的虔誠,《行願品》裏頭又教我們要恭敬承事一切眾生「如敬父母,如奉師長及阿羅漢,乃至如來,等無有異。於諸病苦為作良醫,於失道者示其正路,於闇夜中為作光明,於貧窮者令得伏藏,菩薩如是平等饒益一切眾生。」當我們在醫院裏頭,或其他地方的時候,都應該牢牢的記得這些話。不曉得那一尊佛菩薩在那一天找上你的門來,總是最安全的方法,就是我們懷著這種心情,「如敬父母,如奉師長及阿羅漢,乃至如來,等無有異」的心情。


我很喜歡提一個故事,一個我們在印度朝聖的時候所發生的故事,雖然常常提,可是也常常忘記,所以我不嫌嚕嗦,再次把它提出來。當我們到印度去朝聖的時候:

有一位師父他就告訴我,他的師父那一輩有兩個一起到五台山去朝文殊師利菩薩,他們兩個人很貧窮,兩個人只有三條褲子穿,在這個朝聖的路上,他換褲子,另外一個人就不換褲子,就這樣的,三條褲子兩個人輪流穿。到了五台山的時候,遇到一個更窮的老人跟他化緣─化這條褲子,他們兩個人考慮再三、再三考慮,「不行!」這條褲子實在太重要了,這條褲子如果給了他,我們兩個人這輩子就不要換褲子了!想來想去,還是決定不要把這條褲子給他。結果這個老人跟他說:「你不要喪失機會哦!」他們兩個還是決定不給他,後來這個老人一下子在眼前不見了,他們兩個人猛然一驚,才發現原來我們到五台山碰見了文殊師利菩薩,當面錯過了!沒有認出來!這個試沒有考過。

在我們朝聖的途中,這位師父就跟我們這麼說,提醒我們一定注意。結果到了菩提伽雅─佛成道的地方。有一天我去為一位西藏的人看病,看回來的時候,發現他跟一位西藏的喇嘛,二個人站在門口那裏比手畫腳,他們在那裏比什麼,我們看不懂,過去一問,才發現原來這位西藏的喇嘛,要跟這位師父化緣,他要跟他化他的帽子、他的衣服、他的水壺、袈裟……種種,從頭到尾他都化了,連他的念珠。這師父只問他說:「你自己有一條念珠,怎麼還要化我這一條呢?怎麼可以!我這袈裟只有一件。」他就在那裏比比畫畫,兩個人扯不清。

我過去一看的時候,猛然想起來這位師父告訴我們的那個故事,我就跟他說;「師父,給他哦!」結果他說:「哦!」猛然他也想起來。後來就回到我們住的泰國寺廟裏頭,去把這個行李箱搬出來,什麼都給他,從帽子啊!內衣、毛線襪啊………什麼東西統統都給他。回想起來很有意思,這個西藏的老喇嘛,在我們要一起走回泰廟的時候,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,這個老喇嘛指著太陽,然後指著他自己,然後跟我說一些話,我們因為語言不通,他就唸「阿彌達巴」「阿彌達巴」(藏音),現在他那個聲音我還記得很清楚,他微笑唱念聲聲阿彌達巴,那時候我感覺到他的臉上,純粹就是一種遊戲神通的味道!

為什麼要化這麼多的衣服?我看他穿的那一件衣服已經穿很久了,也不像會冷的樣子,那時候心裏更覺得好玩,等到這師父把什麼東西都搬給他以後,他就笑嘻嘻的走了!一直「阿彌達巴!阿彌達巴!」就這樣子走掉了,走了以後,噫!過了不久,又回來了!回來做什麼呢?他又回來跟那位師父化緣,化一個袋子,那個袋子是我們在印度的時候,有些西藏人跟我們結緣,送給我們用西藏手工做的袋子。這師父想這袋子是人家送給我結緣,才沒有拿出來給他,奇怪的就是這個老喇嘛竟然也知道他有一個袋子沒有拿出來布施,特別走回來跟他要那個袋子,他不得已只好走進去把這個袋子拿出來給他,然後那個老喇嘛又唸「阿彌達巴,阿彌達巴」就這麼走了,我們都嚇著了。

大家說:「哎呀!師父啊!你這回朝聖可碰見阿彌陀佛囉。」「哎!這個不容易啊!碰上了就不相認,這多危險啊!」想來想去,真是太危險了!每天我們可能都跟佛陀擦踵而過,沒有認出他是阿彌陀佛,這個太糟糕了,尤其我們學醫的人更是危險重重,每天從你的診察室走進來,不曉得那一尊是?進來稀奇古怪,什麼樣子的都有、跛腳的也有、長著大腫瘤的也有、眼睛挖掉的……什麼各式各樣的都有,不曉得那一個人是阿彌陀佛變化所作,真是太危險了,唯一安全辦法,只有小心翼翼的把每一個當作阿彌陀佛。

所以有的人總是奇怪看我在醫院裏面,看到了誰都是合掌念「阿彌陀佛」、「阿彌陀佛」,有的護士半夜打電話給我叫我看病人,電話拿起來竟聽到「阿彌陀佛」,她半夜裏聽到這句話,實在是嚇到了!沒有想到,怎麼夜裏拿起電話聽到一聲的「阿彌陀佛」,說實在的,其實我是提起念佛的意味比什麼都重要!最好我看見你的時侯,也想到阿彌陀佛。有的人就不禁責怪我說:「你為什麼要一天到晚念阿彌陀佛?」唉!我笑笑告訴他說:「你實在是莊嚴如佛啊!讓我一看到,就想起阿彌陀佛。」我這樣回答,他就比較滿意一點。


在此懇勸大家能夠常常的念,隨時把這句佛號提起來,不要管人家用什麼眼光來看你念這一句佛號;要是你沒有勇氣的話,難免要像我們剛才所看到的病人,到那痛苦得奄奄一息的時候才練習念佛,那就太晚了!若平常不把握機會練習,那要什麼時候才練習呢?這一句阿彌陀佛是何等的好話,我敢保證你一生一世絕對講不出一句比這個更好的話,要是你沒有信心來念這一句佛,那就太可惜了!

我們一生什麼壞話都說盡了,什麼話也敢說,可是卻沒有勇氣來講這一句最好的話。你信佛為什麼要怕人家知道?佛陀乃是天上、天下最了不起的聖者,我為什麼要怕人家知道呢?我們想想看哪,佛是何等慈悲智慧竟然有我們這種弟子,真的常常要反省反省,自己夠不夠資格稱為佛陀的弟子?我們的佛陀爸爸,他那一點讓你抬不起頭來?人若問你說:「你爸爸叫什麼名字?」你總不會畏畏縮縮,你爸爸又沒犯罪,你爸爸是天上、天下最了不起的阿彌陀佛,有什麼不可以說的呢?你就天天壯著膽子,到處念沒有關係。切不要每天學著什麼「傷腦筋!」「哇塞!」等口頭禪!這些亂七八糟的話,大可不必常掛嘴邊。


不久前我們院裏有一位護士車禍,平常她是最勇敢的,在醫院裏頭是最有氣魄的,照顧病人也是非常用心的一位好護士,平常她也念念佛。那天過十字路口,她被人家闖紅燈撞上來,碰!一下子倒下去,撞到了頭,腫一個大??。對方自己闖紅燈,站起來還罵她一頓,她一肚子的委屈,哇!竟就哭出來了!哭出聲,大家一看,喲!平常最勇敢的人竟然哭出來了,那時候我去看她說:「妳有沒有念佛啊?」「沒有!」「我就知道妳沒有念佛。」「我後來就很後悔,我當時為什麼沒有念佛?」我說:「對啊!妳平常不好好念佛,怎麼會在撞上的剎那,突然間能夠念得起佛來?那是不可能的事情。」

她說:「這下有把柄落在妳手裏,三不五時就被妳笑一笑。」「對呀!三不五時就要提醒提醒這一句佛,妳不好好的念,那怎麼可以呢?保證撞上去腫一個??,就哭出來了!就念不出來了!」所以最好還是騎機車的時候,看到對面來一輛摩托車你也阿彌陀佛,來輛計程車也是阿彌陀佛,正好撞上的時候也是阿彌陀佛,這樣才比較安全一點,否則,處處都是危機。


病人來的時候,我總是問他說:「你有沒有想到你今天會來這裏住院呢?」「沒有啊!」大家都沒有想到啊!有的人已經瞎了一個眼睛,癌細胞都已經蔓延到腦神經了,他還說:「我很忙,我公司事情很多。」我想:「假如死了,公司的事情也會有人辦下去的啦,連命都沒有,還能忙什麼呢?」

看了這麼多以後,自己也要更加警惕警惕,看看別人不是說他死了就算了,有一天,那個躺在床上的人就是我啊!有時候我在想,值班哪每天跑上跑下的,一躺下去,有時要爬起來發現心臟跳動很困難,有像一口氣就要喘不上來的樣子,這時念佛之吃力和病人一樣。不曉得有沒有跟大家講過?—當我實習的時候,二年當中是沒有一個病人念出一句佛來的(在臨命終的時候)。

當我看到第一個臨命終時能夠念佛的人,是我當住院醫師第一年的時候,碰到一個肺癌的女孩子,三十六歲而已(印象很深切),她被人家輾轉送到我們加護病房,正碰到我值班。那時候我們的主任看了她的X光片以後,他就說:「唉!沒辦法啦!郭醫師,妳跟她念佛啦!」他當然是開玩笑的這麼跟我說,我說:「好啊!」真就去念了(主任說的嘛)!我就去病人旁邊,開始時跟她說:「我念佛給妳聽好不好?」她說:「好!」,我就開始念,再念、再念,她說她覺得比較舒服一點,那天晚上就這麼一直陪著她念,念了六個鐘頭,她一分鐘呼吸四十八下,是這樣「赫!赫!赫!………」這樣喘的,她這麼念佛「阿彌陀佛、阿彌陀佛、阿彌陀佛……」(急喘聲)這樣念佛的,中間只有說了一句話:「阿彌陀佛為什麼不趕快來接我?」那時候,真的我眼淚都掉下來了!這麼勇敢,這麼了不起的一個病人,在這個時候,她要跨越過多少的痛苦啊!她才有辦法能夠念得出這一句佛號,也要宿世有這種善根,恰好碰到一個主任叫我去給她念佛,這個病人,就這麼樣的能夠一直念下去。


第二個是休克多日的人,半夜三點鐘,突然跟我吵著說他要出院,雖然我看和平常差不多,沒什麼特別變化但半夜吵著要出院,我不敢攔截他,不敢阻撓他,只好交待他,給他一尊佛像叮嚀他一路看著回去,念回家去;沒想到,他就這麼捧著一尊佛像,一路念回家去,後來我到他家裏去看他,他太太告訴我說:「他拿著佛像一直念、念、念個不停。」但是他家裏的人呢,憑我再怎麼樣交待,就是沒有辦法突破「不要動他啦」「要念佛,不要殺生啦!」沒有辦法能照這觀念來做,一下子改不過來。所以想要靠你的家人,靠外物都不可靠。

那夜下班聽經後晚上十一點鐘又到他家裏,去探望看看他們有沒有好好給他助念,一進去,哇!大家都躺在地上呼呼大睡,我實在是覺得很難過,這麼重要的時間,請你們回來給他助念,大家卻都在那裏呼呼大睡,我拜託他們:「拜託,到底他是你爸爸?還是我爸爸?起來念佛!」他家裏的人才不好意思,大家起來念念,還好這個病人是能夠自己捧著一尊佛像,一直念,一直念,念到斷氣,要是憑家裏久顧疲倦的情形,想要等人助念嗎?我看還是不要存這個念頭比較好。不要只靠我有一包光明砂,我有一件陀羅尼經被,那又不能做衣服穿,保證一天到晚穿在身上,那裏知道倒下去的時候,有沒有那個機會為你蓋陀羅尼經被?誰為你放光明砂?

連我的室友啊,她是非常高明的人,火災一發生的時候,她在房間裏腿一盤,她說:「一心念佛求往生。」往生念頭這麼強的人,碰到我生病在那裏喘來喘去的時候,她才不給我助念呢!她念「南無大慈大悲、救苦救難、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」,所以哦,我已經明白了大概沒有人會幫我助念,我還是死心蹋地的自己念好比較重要啊!後來又碰到第三個,到現在就這麼幾個而已(已經第五年了!)一個肺癌肝轉移的病人,這個病人他的兒子非常的孝順,從知道他的父親得癌症以後,他每天吃素拜佛。其實他本來是找我們以前的系主任于立忠教授看的,于教授認為他的病實在是太嚴重了,于教授自認為對他可能沒什麼大幫助,所以也不貿然去看他,他建議家屬請我先過去看,(因為于教授他人在台北,這個病人在高雄,故要我先去看他)。這個病人家屬來看我的時候,就跟我說:「郭醫師,我們想求您去看家父。」我聽病況楞了一下,已經不是醫療範圍所能夠拯救的,就帶了一串念珠去送他,教他念佛。

沒有想到,他就能這麼偶然念;但是他的兒子可是非常虔誠,當我到他家去的時候,他們家裏有個男孩,大概四、五歲、小小的,看到我的時候他合掌,稱念:「南無大慈大悲、救苦救難、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摩訶薩。」我問說:「你小小年紀怎麼會念這麼長的?」他說:「我舅舅每天晚上都跪在那邊念。」他每天跟著念,所以他就會念,我想大概就是這種虔誠心的感應力,這個病人很奇怪,我那次去看了他以後,中間並沒有再去看過他,但是那時候為了想幫忙他,幫他訂了日本的一種藥草,等到那個藥草送來的時侯,我打電話去,他女兒說:「他現在人已經昏迷不醒了!」我就跑到他家裏去,想最後給他助念助念。

這個病人在昏迷不醒當中,聽到我們念佛的聲音,他醒來問:「那是什麼(台語)?」我們說:「念阿彌陀佛(台語)」,他全家人都合力,他的女兒從美國回來,大家好像啦啦隊一樣,「爸爸你要念阿彌陀佛,趕快念阿彌陀佛!」他就坐起來念「阿彌陀佛」、「阿彌陀佛」、「阿彌陀佛」,又倒了下去,又昏倒了!全家人都一直念個不停,他又醒過來;醒過來又合掌,「阿彌陀佛」「阿彌陀佛」又昏倒過去,一個晚上就這樣昏倒又醒過來,多少次,終於讓他一直念,直到念不出來,他走的時候,我看到那個相貌,實在覺得很驚訝!笑得牙齒露出來—我沒有看過這樣歡喜的—看了那麼多人死,實在沒有看過人家笑得牙齒露出來。咦!很奇怪的,他們隔壁有一些受菩薩戒的蓮友,一個去叫一個,好多人來給他助念,不是我們去找的,他平常也不是學佛的人,那時候竟然有好多人都來助念,念了八個小時,看他這麼笑嘻嘻的,實在是非常的歡喜。

這個「死」,實在是有很多樣的死法,想要死得美,實在是很不簡單。像前天,我回來的時候,不放心還去看了一個食道癌的病人,這個食道癌的病人,大概已經有二個月沒有講話,每天氣呼呼的,躺在床上連痛都講不出來,很氣!氣呼呼,照顧他的人實在沒有辦法跟他溝通。到最後那幾天,喘得非常厲害,我正要下班的時候,想今天不是我值班,有人看,可是還是放不下心,去看看他,最後勸了他半天,我要離開的時候,他跟我合掌,但是已經念不出來了(心裏有沒有念,我不曉得),沒想到;我才剛走,掉頭而已,他就上廁所,在廁所裏面大吐血,在廁所裏頭就斷氣了!

我常常在下班的時候走不開—去看一看,這個人看一看、那個人看一看,因為每次我想到老師教我們,他說:「一件事情,你有十分的力量,你才盡九分,這就是不夠盡心,就是不夠誠懇。」我每次想到這一句話,有時候從病房走出來,就會再繞回去再看一次。但是這樣的情況下,還是常常當我隔天上班的時候,已經看不到這些病人了!我不曉得他送到那一個殯儀館去,苦苦的等待人家來聯絡,要怎麼樣去給他念佛?起碼要交待別人怎麼樣給他念佛;但是,這些常常都不能夠這麼容易啊!要是他本身沒有發這種很強願力的話,實在是太困難、太困難的一件事了!看到現在,也不過是這樣幾個人而已,真是太難得、太難得了!有時候我們送的人多了,還曾經一天送過六個出去,但是多少年來,也只有這麼幾個在臨終時,能念佛求往生。真的是「生死事大,菩提路遠」!


今天這麼嚕嚕嗦嗦的在這邊反覆講個不停,不是想講得大家心情不好回家,好像天空「沈闇暗慘」想佛家就是這麼的悲觀,整天講這些東西?佛家告訴你這些,是要叫我們積極起來,把握現在這一念,怎麼樣把穢土三千界,遍種西方九品蓮。你現在就開始要好好的播種,我們在寺廟裏面學習繞佛、拜佛,是教我們帶著這種拜佛繞佛、念佛意念到我們的工作崗位去。就像日本的那個念佛的妙好人一樣,他寫的詩句,怎麼寫的?說:「才市你憑何幹活兒?才市憑阿彌陀佛幹活兒,才市憑何作事?憑阿彌陀佛作事。」但願我們都能夠這樣,我們憑什麼看病,我們憑阿彌陀佛看病。「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緣得生彼國」,我們來學醫、來看病,來看清自己內心的病,能夠拯救自己脫離痛苦的深淵,才有辦法拯救別人。要是一個問題連自己都繞不出去,又怎麼能夠幫助病人?

常常我會聽到醫師跟病人對話,對的很好玩:「啊!醫生啊,我這兒都一直痛,痛不止!」「你就要多忍耐啊!」「吃藥都無效。」「你就要多忍耐!」然而碰到這醫師自己痛起來的時候,叫得比誰都大聲,這不是開玩笑的話,當時我在實習的時候,碰到一位外科醫師是我們的VS,平常病人跟他說:「這個傷口很痛。」「忍耐點,你塊頭那麼大,就要忍耐一下!」結果他開盲腸炎的時候,叫得比誰都還要大聲哪,我看那個半身麻醉實在沒辦法,要做全身麻醉才可以。

這個不是開玩笑的話,實實在在就是這樣,因為他比誰都清楚,所以比誰都恐懼。今天開盲腸開到哪裏,那裏綁線都一清二楚,一清二楚格外的痛苦,反而病人糊里糊塗,蓋了個布不曉得,相信你任你割。所以碰到事情時就要想想,我現在功力有幾分啊!這太危險了,憑這種功力,老師說:「念得一百句是一百句,沒有一句打失,叫做靜坐中有十分的功力。」自己省察,一分都沒有,到時候真槍實彈上戰場,要是信心堅固願力懇切,臨時能夠抱得到佛腳,那還是不錯的;怕的是臨時還不抱。

我們有一位病人,我勸他念佛:「老伯你有沒有念阿彌陀佛?」他說:「普通也沒在念,生病才念佛?」唉!這個人還滿有概念的,好像對佛也沒有什麼貢獻,臨時才要請他幫忙,不大好意思!(他老人家是這種意思)我說:「沒有關係哪!你平常跟我也不認識,從來也沒有到過我家坐坐聊聊,你生病的時候還不是可以來看我啊!」他說:「嗯,這樣也有理,普通雖然沒念佛,但到時也可以念。」他想一想還念一念(在他很痛苦的時候),前天他奄奄一息,快要走掉了,還拚命找我。

這個病人很奇怪,在他病還很有希望的時候,他找教授看病,到他認為他已經奄奄一息,要交待後事了找郭醫師,做什麼?念佛。不是找我,是找阿彌陀佛,平常的時候人家問我:「你吃素拜佛?」都是覺得我「有問題」的樣子。等到他重病來住院,當一聽到他的醫師吃素拜佛,總是有病人拉著我的手,告訴我說他安心,他不是看到我的臉安心,而是看佛面安心,他們想這個吃素拜佛的人,大概不會給我亂搞一通吧!起碼還能給他在生死的掙扎中一點助力,所以各位不要擔心,你千萬不要怕你這一句阿彌陀佛,讓人家感覺很奇怪,你儘管勇敢的念下去,把這一句佛號帶到你崗位上去;把這一句佛號,把這一朵蓮花帶到膿血涕唾充滿的醫院去,沒有關係的,你儘管好好的念下去,只要有一個病人在緊要關頭時候,能夠看到你想到念阿彌陀佛。

我發現有些病人非常有意思,他們平常不念佛,然而看到我,總是合掌念一句佛,因為我看他們這麼久的時間裏頭,每去看病的時候,進病房就是念阿彌陀佛,就是合掌唸阿彌陀佛,要是有一天我忘了念,他們就會說:「郭醫師你今天怎麼沒有唸佛?」對啊!我今天為什麼忘記念佛?這就好了,不止十二尊如來會教我念佛,到處都是人家來提醒我念佛,因為我太容易忘記了!所以不得不請大家來護持我念這一句佛,要是有一天,我見到你沒有合掌念佛,拜託!拜託請你提醒我一下,要是我這個時候斷氣,提醒更有意思!


那些病人看到我就是應酬應酬,念個阿彌陀佛,也很難得,他臨命終的時候我去看他,他就會從床上合掌要念這聲阿彌陀佛,只要念得出這一句佛號,起碼起碼不墮三惡道,佛在《地藏經》裏頭有提到說一個人在臨命終的時候「得聞一佛名、一菩薩名、大乘經典一句一偈,不墮三惡道。」憑著這個,憑著不讓眾生墮三惡道,我們應該鼓起勇氣,不要在乎別人怎麼看你,等到他懂得的時候,那個機會已經錯過了!

你今天喪失這個機會為他念佛,喪失了這個機會告訴他佛法,你以後可能永遠沒有辦法來補償;也許躺在床上的這個人,有一天變成你最親愛的父母親、你的女朋友、你的太太、你的先生,這個時候,你會希望有人為他那麼做,但是你平常不種這個因,到時候不會有人為他這麼做。你千萬不要害怕,就這樣的做下去,我覺得大家都太缺乏這種勇氣,有時候在學校裏面解門念了一大篇,十四講表能夠從第一講表默寫到最後一表,但是呢?一出去的時候,你要念這一句阿彌陀佛,卻沒有這種勇氣啊!為什麼?為什麼不鼓起勇氣呢?「一入耳根永為道種」,請大家不要忘記啊!我們總是愛護自己的面子,保護自己無微不至,總是怕人家用什麼眼光看我,我們寧可犧牲眾生的幸福,多少劫以來,我們都是這樣子,應做而不做,不應做而做,到底在我們這一生當中—在這一生的勞碌中,我們真的捨得為別人貢獻什麼?我們真的捨得為別人貢獻什麼?


其實這是我個人自行懺侮的話,在這裏講實在也是很慚愧,因為我覺得大家的修持都比我還好,每天總是一大早,就有人在樓上念佛,拜八十八佛,在那裏禮佛懺悔修行,大家這個年紀就會這樣子做,想當年我都還在睡大覺、做大夢。一直到現在,到醫院裏頭去,常看到這個生死掙扎的痛苦,回過頭來才想要快馬加鞭向各位看齊,希望大家能夠好好的把握在學校的時間好好的修學,以後才有這種力量來幫助別人,你要負擔如來的家業啊!

阿彌陀佛!

郭惠珍醫師生病時,血書慈雲懺主淨土文,與台中蓮社結緣。


「學醫與學佛」外一章

郭惠瑛寄自美國威斯康辛州

即使明天是世界末日
今夜清風明月下
我仍在園中種滿蓮花

敬愛的蓮友們:

莫憂我花幾時開
回首快將己花植

再度接到《明倫月刊》學長的越洋電話,要我寫一篇文章,作為「學醫與學佛」的尾聲。原因是許多善心人士因為看了家姊郭惠珍醫師這篇講辭之後,深受感動,有的向《明倫月刊》打聽郭醫師的消息,有的甚至要捐款幫助她行醫……因此,《明倫月刊》希望能藉此文向大家致意並做個交待。

※        ※        ※

是早該寫這篇文章感謝所有關懷家姊、關心眾生慧命的師長、蓮友們了,然而每當這感激之情宣洩之時,總是自慚形穢,不敢付諸筆端,更不敢公諸於世。此刻,更是千頭萬緒……好吧!就從這裏說起吧!

四月下旬的一個晚上,忙碌得幾乎整年都沒有互通消息的家姊突然打電話來,第一句話便有板有眼的說:「一心皈命西方極樂世界阿彌陀佛!」

「阿彌陀佛」!我想老姊想必又要提醒遠在異鄉的妹妹念佛吧!

「通知妳一下,末學要往生了!」

「你看到阿彌陀佛要來接妳了嗎?」

「還沒,可是有其他的信號。」

「什麼信號?」

「一個腫瘤—是卵巢癌,很大,一般來說不會超過六個月……」她講話的口氣儼然是一位腫瘤科醫師在向病人的家屬說明病情,一點兒也不像一個癌症病人自己的陳述。

我怔了一下,說:「菩薩,還有許多眾生需要您度哩!」

「虛空界盡、眾生界盡、眾生業盡、眾生煩惱盡,我願乃盡,而虛空界乃至煩惱不可盡故,我此願亦無有盡。」

「可是,妳有把握嗎?」

「雖然尚未一心不亂,但是信願具足。往生與否,全憑信願之有無。」

我心裏想:她真是信願具足了,阿彌陀佛一定會來接她的。對一個學佛的人而言,往生是一件最美妙不過的事了,我覺得此刻說一些留她的話都太俗氣了。可是我還是問:「那妳還上班嗎?」

「唉!該去的我都去了,只是最近腳腫起來了,比較不方便……妳放心!有人護持我念佛,照顧得很好……」

我心想:「老姊啊!生這麼大的病是唯一叫妳休息一下的辦法嗎?!為了那三年腫瘤科醫師的賣身契,誰叫妳早點離開那日夜勞碌,與病、死糾纏搏鬥的地方,妳都不肯的,現在,妳終於要解脫了!」

「好了,」她繼續說:「我打電話告訴妳是要妳也要早有心理準備,我看了太多人臨死慌慌張張的……平常就要把死字掛在額頭上,用功念佛!妳好好做妳該做的事吧!我臨終通知妳,妳遠在美國也趕不回來八小時之內幫我助念了!」

「阿彌陀佛!」這是我唯一能說的話……

※        ※        ※

五月中旬,我回台灣看她,當時,我是打算回去助念的。

當我看到她時,我幾乎忘了她生病的事,仍是像從前一樣,兩個人都笑得很誇張。

「哈!我就知道妳會跑回來!」這才提醒我為什麼回台灣。

「煞不免(當然要)回來看妳的瑞相啊!每天誦彌陀經,念著蓮池海會佛菩薩,蓮池海會佛菩薩……一想到妳就要是其中一尊了,就覺得好美哦!想到妳就要到那黃金為地的淨土,與諸上善人聚會一處,便法喜充滿!」

「說真的,我從知道自己長一個腫瘤,心跳都沒有多跳一下,我天天看這種病,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!」看得出她的心裏真的沒有為此起一點波瀾。

家母這回也是意外的鎮定,她常說:「奇怪!我怎麼煩惱不起來了?好像全交給了阿彌陀佛去處理就不擔心了!」

我們母女三人常在一起念佛,家姊比較氣虛時我們便採用「輪念」的方式:家母念四句,我念四句,然後三人一起念四句。這樣不但比較容易攝心,並且也較不容易累。念到法喜處,便「歡喜相向」,露出會心的微笑。

有時候,家姊念佛念得「歡喜踴躍」,從佛堂走出來,手舞足蹈地吟誦著日本「妙好人」—才市的詩:

「何其幸運,不死而往生。生還淨土。
南無阿彌陀佛。」

「南無阿彌陀佛促我去,未死便去往生。
南無阿彌陀佛。」

這真是她心裏的話!

然而,一個癌症病人難道真的沒有痛苦嗎?從小到大,家姊不知患過多少疑難雜症,考倒多少醫生,或許是「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勞其筋骨、餓其體膚、空乏其身、行拂亂其所為,所以動心忍性,增益其所不能」,在長期與病苦的掙扎中,培養了她的忍耐力。對一個能負荷萬斤的力士而言,百斤的重物,又算什麼呢?但是,更重要的是她的心念,誠如她寫給家人的信中說的:「佛力加持,腫瘤是有的,但找不到生病的人、受苦的人。我也覺得很奇怪,一般人都會很苦,可是我很自在,說真的,人多半是嚇死、煩惱死、負重死,我萬緣放下,輕鬆自在。」

家姊並沒有接受傳統的治療,她只是一心求往生,但是為了安慰關心她的人,她吃一點中藥,並用小麥草灌腸。看她灌,好似一點都不痛苦,灌進去後,為了使小麥草汁徹底清洗腸子,她還得倒立十來分鐘。我也常和她一起倒立,表示「同事」(四攝法之一)。她讓我覺得灌腸是一件很輕鬆有趣的事。有一次,我想「同事」得徹底一點,便也試著灌腸,才知,那真是冷汗直流,一分鐘都很難忍住的。然而,她卻告訴我,她每次都利用灌腸後到廁所的路上練習念很慢很慢的佛號,學習安—詳、自—在,到了廁所後還要「常願眾生,棄貪瞋癡、蠲除罪法」。這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其他諸如腫瘤本身的痛、斷食的苦,便不消說了。她這樣的實踐佛法,難怪她看起來不像病人,也難怪那腫痛會奇蹟似地縮小。

有許多關心家姊的人向我打聽她的情形,我常常不知道要怎麼回答,於是我請教有智慧的她。

她毫不考慮,又手舞足蹈地說:

「即使明天是世界末日
今夜清風明月下
我仍在園中種滿蓮花……」

我很滿意這個答覆,可是我怕有人要追根究底,於是,我又問:「如果問起妳的病情呢?」

「如果,是學佛很久的人問起,你就說—很苦—痛苦的掙扎,警惕他們,讓他們好好用功!」她看看我,確定我聽懂了,又接著說:「如果,是初學佛的,或是還沒學佛的問起,你就說佛力加被,有好很多了,增強他們對佛法的信心。」

這兩個說法都是事實,就看我們怎麼去看它了!

※        ※        ※

走筆至此,能說的也只是些感謝的話而已了,感謝日日夜夜關心家姊的親友們,感謝為家姊念佛迴向、拜山祈求的師父們、蓮友們,感謝醫院裏示現病苦為家姊現身說法的菩薩們,感謝指導我們學佛的師長與善知識,感謝佛菩薩慈悲……在與家姊相聚的三個月中,我從未見過她為病痛哭過,卻屢見她感激的淚……

覺得很抱歉的是,每當大家問起家姊身在何處,我總是不便奉告,或只是說她在一個阿彌陀佛變化所作的地方,實在是不敢勞師動眾去探望她,一方面也為了顧及家姊的道業與病情……特此致歉。相信只要大家懇切念佛,必能心心相印,感應道交。

最後,錄下家姊在以前住處黑板上的留言,與各位共勉:
即使明天是世界末日
今夜清風明月下
我仍在園中種滿蓮花


敬愛的蓮友們:

莫憂我花幾時開
 回首快將己花植」





  
             嗡嘛呢 唄咩吽        
頂部



本站資源,歡迎引用
清除 Cookies - 聯繫我們 - 彌陀山莊 - 專門弘揚彌陀淨土法門 - Archiver - WAP